2013年11月7日星期四

翻譯勢利眼

  韓國的首都還叫漢城,那時候同學裡很多韓國留學生,用漢語英文潤稿自我介紹的時候,樸同學說他來自漢城大學,金同學也說她來自漢城大學,我們說你倆是校友啊,誰知他倆尷尬地搖搖頭,樸同學換了用英文解釋,我的學校是Seoul National University,她的學校是Hansung University,輪到我們糊塗了。過了好些年,韓國官方宣布漢城的中文名稱正式更改為“首爾”,雖然剛開始非常不習慣,但如今哈韓族說起首爾已經非常熟練了。韓國的這次官方改名行動的確是非常罕見的成功例子,要知道這名字在中文世界幾乎用了六十年,習慣的力量是很強大的。
  比起來美國總統貝拉克•侯賽因•奧巴馬就沒那麼好運氣了,他在咱國官方通訊社新華社的譯名庫裡作為資料存儲入庫時間是2009年9月底,到了當年年底訪華時,試圖通過駐華大使館改名歐巴馬,官方海報都發布了,道理講了三四條,卻愣是沒成。語言慣性這事,還真是沒啥道理好說。
  漢語跟外國地名人名的對譯,對於有五千年文明的國度,的確是個非常復雜的事情。像共處漢字文化圈的韓國和日本,有大量傳統上用漢字標注的地名,本國人用,中國人也拿來用,仁川、京都、名古屋,完全是通行無阻。歷史上古代就跟中國有交往的國家安南、暹羅、天竺、波斯、榜葛剌、羅剎,如今這些名字統統被越南、泰國、印度、伊朗、孟加拉和俄羅斯代替。每每看到過去的譯名,只覺得古意盎然。
  大部分的歐洲、美洲和非洲國家,都是在近代才跟中國產生交集,看看這些譯名,則百般滋味上心頭。積貧積弱戰火連綿的時代,國家大抵是沒有個地名標准委員會的,外國地名,多半由那些互通中西的文人譯來,盡管人家船堅炮利咄咄逼人,但知識分子懷著強國夢,加之歐美列強的,多半是褒揚性的美好字眼,美利堅、英吉利、法蘭西、德意志、比利時、意大利、瑞士,全都是吉利話兒。當初宋美齡在美國國會的演講中特別提到“美國,在漢語的意思就是美麗的國家”。你當然可以理解成外交場合的客氣話,但至少說明,溢美之詞的譯名確實能給國家印像加分。相反,那些窮國弱國,文人們的用字規格就要差得多。初中的地理老師給我們猜過一個畫謎,一匹馬套著超載的貨物立於有裂縫的冰面之上,打一個國家,不用說,那是危地馬拉。這要是個歐洲國家,怎麼也得給翻譯成“威地馬拉”吧?至於尼加拉瓜、厄瓜多爾、埃塞俄比亞,至少沒精心挑字眼,甚至到“莫三鼻給”,都有點惡意的不雅,後來人家交涉了,才改成莫桑比克。
  語言學有條基本原理叫語言符號的任意性,說的是事物的名稱和實質之間並無本質聯系。美國未必盡善盡美,德國也不盡是道德家,法國面對經濟困局常常沒辦法,至於中國當然不是世界的中心,在翻譯問題上處心積慮的勢利眼,實在是枉做小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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