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餅的滋味

　　朋友來電報告喜訊，要結婚了，說過幾天請快遞送彌月禮盒喜餅來。自然替她高興，只是，挑剔求好如她，會送哪種喜餅？
　　過了幾天答案揭曉，郭元益的“黃金”禮盒。這是台灣最出名的喜餅了，連蓋子共三層包裝，外表金黃亮眼，看來富貴逼人。雖然不是我最期待的口味，但郭元益是台灣老字號，1867年開業到現在屹立不搖，簡直台灣傳統產業的“藍海策略”典範。
　　喜餅是台灣獨特行業。習俗上，准新人的男方，要在訂婚時准備喜餅給女方分贈親友。過去女子嫁到夫家，從此離開娘家，所以婚宴男方負責，賓客以男方親友為主，但訂婚則是男方到女家做客，喜餅是聘禮的一部分。現在情況不同，婚宴經常男女雙方合請，甚至許多新人訂婚、結婚合在一起辦，但女方送喜餅的習俗一如往例。
　　過去二十年，台灣喜餅樣式和口味有極大改變。早年只有傳統漢式喜餅，富貴人家女兒出閣，喜餅自然不小氣，經常每個重二、三台斤，據說傳統老店裡還有能做出十台斤（六公斤）巨型喜餅的模型。現在一般漢式喜餅只有一斤，直徑也不過二十公分，有時候做得更小，一盒裝六個不同口味。至於餡料，傳統喜餅多用鹵肉、豆沙加蛋黃，現在仍舊制作漢式喜餅的店家，口味也比過去講究，棗泥、核桃、冬瓜肉餅、菠蘿、紅豆麻糬、芝麻蛋黃等，豐富多樣。
　　大約二十五年前，香港“超群西餅”來台灣設店，帶動糕餅業革新。超群的西式造型蛋糕轟動一時，以餅干為主要內容的鐵盒裝西式喜餅，也改變了紙盒套著漢餅的喜餅市場。台灣糕餅業者急起直追，開發西式喜餅應市，口味、包裝跟著豐富多元。現在許多人家訂親，喜餅准備兩種，長輩送漢餅，年輕輩朋友、同事、同學，奉上西式喜餅。如果同時收到一盒漢餅加一盒西喜餅禮盒式喜餅，代表等級到了至親好友境界，准備給個大紅包吧！
　　對新人來說，選喜餅是大事。台灣市場選擇多，網絡討論推薦文章也熱鬧，但要牌子大、包裝美、口味好、價錢實惠，還要能夠表現個性，可就難了。新人往往貨比好幾家，還得參考長輩意見，吃來嘗去最後舉棋不定。
　　現代人錦衣華食不稀奇，喜餅被期待並非食物本身，而是它傳遞的信息，以及人和人之間親密的聯系。喜餅廠商廣告下足工夫，雖然結婚率逐年走低，喜餅市場縮水，但總歸還是規模不小的產業。尤其廠商競相在包裝加碼，一個包裝盒成本經常超過人民幣20元，完全手工制作，簡直如同工藝品。
　　這幾年，漢式喜餅重回市場，成為懷舊點心。老字號糕餅店不再如同過去，客人訂貨才制作，而是平常就准備了喜餅，切成小塊放在店裡，讓客人當點心買回去。淡水的新建成、高雄的舊振南等傳統老店，漢餅更變成名產，是觀光客少不了要買回去送給朋友的手禮。
　　泡了茶，打開朋友送的喜餅，揀幾塊品嘗。酥在牙間、甜在舌尖、快樂在心內。喜餅的“餅”再怎麼華貴，還是面粉奶油糖為底；而“喜”，才是讓人心神俱爽的配方。少了“喜”這味，喜餅不過吃了會發胖的零嘴。